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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蠻人入侵》導演陳翠梅與影展策展人SHELLY KRAICER對談

【HKIFF Collection News】《野蠻人入侵》導演陳翠梅與影展策展人Shelly Kraicer對談

《野蠻人入侵》是馬來西亞獨立導演陳翠梅的第三部作品,她兼導編監演四職的她,令人眼前一亮。熟識陳翠梅的觀眾也許沒想到,她會自導並自演一部徹頭徹尾的武俠電影,一部帶有令人振奮的打鬥場面的功夫動作片,還有陳對自我反省戲劇演繹和謎題的期待。

就在這電影的六月的世界首映前,我就訪問了陳導演,談談構思這部電影的來由,以及為何會自己參與演出動作片。

 

S: 你最廣為人知的身份是一位獨立“藝術電影”導演。您的片《爱情征服一切》(2006) 和《無夏之年》(2010)而全講述帶有神話色女性故事。你的新電影《野蠻人入侵》也彷彿以同樣的方開,但發展下去卻演變成一滿動感,精心編排的動作片,令人驚喜。這是的新方向嗎?

陳: 我不認為這部電影與我的前兩部長片有太大的不同。我對敘事很感興趣,尤其是講故事的技巧和講故事的人。在我的第一部電影愛情征服一切的中段,男主角向女主角透露了他將如何誘騙她賣淫。在電影的後半部分,你會看到發生的事情正是他之前所說的一模一樣。

在《無夏之年》中,兩人首先談起了童年的甜蜜回憶;電影的後半段則表明他們的童年並沒有他們記憶中的那麼甜蜜。

在《野蠻人入侵》中,導演羅傑告訴我們他想拍的電影是東南亞版本的叛諜追擊(中譯《諜影重重》),然後我們看到了他描述的電影。

我不知道我將電影視為藝術電影還是非藝術電影……我製作個人電影。我的電影通常是關於我在特定時期所關心的事情:讓我感到焦慮、有趣、痴迷或困擾的事情。

我的電影通常從一個問題開始。我電影中的角色實際上只是我和自己進行對話,試圖回答最初的問題,但最後總是以更多的問題告終。

 

S:《野蠻人入侵想問的那一個問題是“我是誰”嗎?

陳: 什麼是“我”?我的身體?我的意識?

我是誰?我很清楚我在描述自己時總是錯誤的。它通常與其他人對我的看法不同。而且我有很多個性,喜歡改變角色。我不是“一致的”。

懷孕後,我能夠意識到的”我”只有我的身體,意識到我是如何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不僅是孩子,社會本身也突然打從你懷孕並成為母親的那一刻起開始對你擁有了控制權,所謂為人母親就是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每一代文明都被野蠻人入侵——我們稱他們為‘孩子’。”——漢娜·阿倫特

誰是野蠻人?我的孩子?我?我們所有人?

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在問什麼“我” 是自己。有多少“我”是命定的,又有多少是自由選擇的結果?

武術是一種有趣的冥想方式。我認為身體和心靈並沒有真正的分離,思想仍然是我們身體的一種活動,是對某些化學反應做出反應的電流信號,而通過武術了解我們的身體比坐著冥想更好。

我記得我在2007年問般奴杜蒙,“什麼是電影?” “這是一個形而上學的問題,”他很認真地回答,“這就像是在問什麼是生命?”

也許對於這部電影,我也在問同樣的問題。

 

S: 是什麼激發製作一套自己為主角的武俠電影?你在電影之中飾演一個演員,她必須接受武術訓練才能親身上陣表演自己的特技,這一定是一個相當大的挑戰。

陳: 李賽鳳 (Moon Lee)是活躍於八十年代的香港動作演員。我在電影中的角色算是向她致敬,我甚至以她的英文名Moon作為角色的名字。你可以在羅師傅訓練我的健身房的牆上看到她的海報。

我是看八十年代的香港武俠電視劇長大的。李賽鳳主演的一部電影叫《越女劍》,講述的是一位來自越國的無名少女,劍術高超。我愛上了她的形象。

起初,我想選馬來西亞女演員楊雁雁。我覺得她很適合這個角色:她自己就是一個母親,也演過武俠片。但是當我想到讓別人享受武術訓練的樂趣時……我決定自己來做,因為那是我會喜歡的。

其實我拍這部電影的初衷就是為了練武!

 

S: 我知道你並沒有完全抽離地對待這個角色:你以前有過武術訓練的經驗嗎?

陳: 2014 年,我學習了泰拳和巴西柔術,但三個月後就停止了。

2016年生完孩子後,感覺自己的身體受到了傷害,感覺自己好像弄壞了。我決定用武術來重建自己。頭三年很困難,因為我兒子太粘人了,我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直到兩年前當我兒子三歲時,我開始學習武術。我喜歡訓練,特別沉迷於巴西柔術。

但要真正解釋和武術的關係,要從更久之前說起。我已故的父親在結婚前是一名武術愛好者。他學習了席拉(Silat)、泰拳和少林棍。他以前和他的朋友在海裡,在水深至胸口的水中比試不同的武術。

我們是小時候住的那個馬來村內唯一的華人家庭。雖然我父親很受人尊敬,村民也很友好,我記得他把一把 parang(一種傳統的馬來砍刀)插在他旁邊的床架上。是的,他一生都睡在那把parang旁邊。

 

S: 誰負責《野蠻人入侵》的動作設計?

陳: 我們的武術設計研究始於 《叛諜追擊》。麥迪文(Matt Damon)經過了三個月kali(一種菲律賓武術)和 Krav Maga的,那就是我們想要複製的風格。 2020 年 1 月,我飛往宿霧參加一個為期十日的課程來學習菲律賓武術。

我們最初的動作導演是來自新加坡的 Sunny Pang。他在二月份來到馬來西亞評估我的“戰鬥”能力,並認為我需要更多的訓練!

但當馬來西亞決定於 2020 年 3 月 18 日開始封城時,我們不得不轉而聘請專門的馬來西亞本地工作人員。 Sunny 建議 James Lee 擔任動作導演。James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有武術背景,年輕時學過跆拳道,後來又學了泰拳和拳擊,他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學過巴西柔術的人,因此James也順理成章的扮演羅大師。

和James一起,我進行了 20 小時的動作訓練,重點是如何攻擊和如何承受攻擊。James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導演,但很多人都忘記了他同時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演員。

 

S: 你在哪裡拍攝的電影?我們在對話中聽到什麼語言?

陳: 對話主要是普通話、粵語和馬來語,還有一些泰米爾語和緬甸語。

這部電影主要拍攝於馬來西亞登嘉樓的甘馬挽,一個靠近我海邊家鄉雙溪烏拉的小鎮。

 

S: 最後一個問題:大海在你的電影中是一個常重的存在。在野蠻人入侵中,圓滿在海邊練習,差點淹死然後在海中重生。最後有一個令人難忘的段,她一個人孤立在中。

陳: 我在海邊長大,我家離海灘只有二十米。在我七歲之前,我唯一知道的世界就是南海。對我來說,大海是天然存在的,是一種存在的狀態。

當你重置一些東西從頭開始重新出發時,你需要一個適合的環境,而對我來說那就是大海。